【菊韵小说】过错

窗外飘去了两点雨滴。

父亲在屋内闷闷抽着烟，而儿子此时站在窗旁，哈出一口水汽，在窗上圈了一个圈。

“孩子”，父亲良久才吐出一句话，“你原谅她吧！这一切并不是她的过错。”

一

儿子的家在农村，他的出生无疑是给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。当时父亲准备让别人领养他，但母亲死活不同意。可母亲是越坚持，父亲就是越反对。

最终，父母各自退了一步，由父亲带着他的哥哥，母亲代养他。

在艰苦农村，母亲独自一人带着他，母亲吃过老鼠，啃过菜根，最终砸锅卖铁将他送进课堂，他未上过学，很同情母亲，很恨自己让母亲呕心沥血，但自从上学后，他非常羡慕那些父母疼爱的同学，可那些同学十分看不起这个有娘无爹的穷小子，慢慢的，他将羡慕转变为嫉妒，最后直至为恨，他恨所有人，包括母亲。

终于有一次，他为了能在同学面前抬得起头，偷了母亲辛苦攒下的几十元钱，在校门口的餐馆里请的几位同学狠狠的享受了一顿丰盛的午餐。

回到家后，他看见母亲翻箱倒柜的再找东西，心不禁的咯噔了一下，连忙问到：“妈，您在..找什..什么呀！”

母亲瞟了他一眼，随即说到：“孩子!你看到我攒的几十块钱了吗？”

他一听，立即心惊肉跳，但嘴上还是小心翼翼应了一声：“我...我没看见，”

他快八岁了，这几十元钱正式母亲准备给他过生日的钱。他自出生以来从未过过一次生日，母亲觉得很对不起他，于是早在几天前，母亲兼工加职攒了几十元钱。此时前丢了，母亲不是一脸焦急，而是一脸愤怒。

二

母亲其实知道是他拿了这钱，因为她在吃饭的餐馆里，母亲正在这餐馆内兼职，只是，他并未留心罢了。当他付账的时候，母亲并未怪过他，毕竟这钱本来就是给他的。而此时母亲所演的戏，只是为了看看他是否悔以久了。

而此时，听到他说这句话，顿时，母亲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坍塌了。终于，母亲忍耐不住，将八年的忍耐对着他发泄了出来。母亲一把抓住了他，一巴掌向他扇了过来。

他惊慌的看着母亲，没想到母亲会如此的狂风暴雨，根本没有给他准备的时间。他的眼睛里除了惊慌以外还夹带着不信，他不信八年来从未打过他的母亲突然会如此决绝。

他胜了，果然母亲的在半空中顿了顿后，速度慢了很多，虽然一巴掌最终好是落在了脸上，但他总感觉那根本就是抚摸。

母亲放下了手，望了望儿子一眼，然后默默走出了家。

他一直望着母亲的背影，不禁愣了愣，原来母亲的背影是如此的孤寂与落魄。他暗自发誓，决定以后一定不能要母亲再次伤心了。

三

时间是道明媚的忧伤。

白云苍狗，瞬息万变，今天是他十八岁的生日。在这十年间，他又发了另一个誓言：永远也不要原谅她！

原来，那日自母亲默默离去后，他再也未曾见到过母亲。

相反，第二天父亲将他接到了他的住所。他望了望这个陌生的环境，心中一沉，这个屋子确实比自己那原来的屋子不知要好多少倍，生活也舒适了不少，但他总觉得这里并不适合他，他开始想母亲了，想那半夜回家怕吵醒自己而踮起脚尖走路的母亲，想那深更半夜为自己缝衣做鞋的母亲，想那在骄阳下母子俩人除草插秧时为自己擦汗的母亲，想那......

终于，他像父亲开了口：“爸，我想妈妈了，我要回去。”父亲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神色，半响，父亲才淡淡的道：“你妈不要你了，她说你是他的包袱，她丢下你去城里打工谋生了。”

他楞了半天，最终仍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显在脸上。

他终究去那旧屋中看了一下，却看见那屋中空荡荡的一切。他摸了摸那盛满母亲气息的床。曾几何时母亲就坐在这场上日夜织缝这那份浓密的情，可惜自己却未好好珍惜，直道失去后才追悔莫及。他苦笑一声，眼神却停留在枕头之下。他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张纸条，这纸条并不难找，因为其实一角暴露在了枕头外。

他怔了怔，仔细看完了纸条，他呆住了，用指甲使劲掐了一下自己，心中却发誓道：“永远也不要原谅她！”

四

窗外的雨已经越来越大了，在窗内他依稀都可以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声音。

他转过身，望着那烟头上若隐若现的火光苦笑一声道：“过错？这十年来她有曾看过我吗？她眼里还有我这个儿子吗？”说完，他紧紧捏紧手掌上那张已经泛黄的纸条，不由松了口气。

父亲将吸了大半的烟扔在地上，用脚慢慢踩灭了火光，父亲听见了儿子的回答，眉头不由皱了皱。良久，父亲深深的吸了口气道：“你误解她了！她十年前就不在人世了。”

他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，一下子全身不由怔住了，缓缓才开口道：“为什么？为什么你要骗我说她不要我了？”

父亲显得既不愿意，但最终还是说出了真相。

五

原来，母亲那日默默离开家后，心中暗骂自己太冲动了，同时又对儿子感到十分失望。

就在母亲正在做思想斗争的时候，危险已悄悄来临。

一辆象征死亡的面包车装到了走路心不在焉的母亲，就在母亲被撞飞的霎那至闭眼的瞬间脑海中只闪过一丝念头，那就是让儿子好过一点。

母亲并未当场死亡，而是被送到了医院。母亲临终前找来了父亲。当母亲看到父亲到来的身影时，笑了一声道：“你终究是来了。”

父亲用错愕的眼神望了母亲一眼后，随即说道：“为何不见那个孩子。”母亲凝望着父亲半响才说道：“我并未告诉他，我...我怕他伤心。”父亲一脸暗自神伤道：“都...都什么时候了，你还这个..样子。”说道后面父亲隐约啜泣了起来。

母亲微笑不语，就这样沉默了半个钟头后，母亲突然要求父亲养他，并要让父亲让他恨自己，而且越恨越好。

父亲听后很茫然，于是问道：“你为何这么做，你这样到底为什么？”

母亲微微一笑，只是艰难的吐出了一句话：“这..这样..子...他..就不会..伤..伤心.自责了..”话音刚落，就驾鹤西去了。